土食记 | 黑瓜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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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食记 | 黑瓜子 | 时间深处的孤冷
  
  
  
一、快递送来了家乡味道
  
  
前段时间收到妹妹寄来的一个包裹，里面全都是家乡的土产年货，其中有很大一袋黑瓜子。

之前妹妹告诉我说要给我寄一点黑瓜子，我跟她说不用了，这边有卖，而且这么便宜的东西，快递费都差不多赶上瓜子钱了。妹妹说别处的东西跟家里的不一样。然后就寄来了。

事实上，的确，我在家乡之外的任何地方买到的任何一种黑瓜子，都和家乡的黑瓜子的口味不一样，都不是我从小养成的、百吃不厌的、独特的记忆里的味道。
  
  

  
  
  
二、过年了，煮瓜子！
  
  
过去，黑瓜子一般出现过年期间。它一出现，就意味着快过年了。

那时候，很少有人家会购买成品黑瓜子，因为人们认为成品熟瓜子的价格没有生瓜子来得实惠。大部分人家都是临过年的时候买回来生瓜子，一般都是整袋整袋购买，一买就是十几斤、几十斤，以满足过年期间，甚至整个正月里的日常待客之用。

生瓜子用清水洗净，然后架起大锅去煮，可以用自家的灶台煮，也可以在院子里专门架起一个简易炉灶和一口大锅去煮。

瓜子入锅，加入足够量的水和配料。煮瓜子的配料很简单，简单到甚至只需要一味食盐即可。讲究一点的，还会添加一些八角、桂皮之类的香料，有的人家还会添加一些自家的独门秘料。

瓜子煮到水收干并且完全入味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。这时候的瓜子其实已经可以吃了，只不过由于水分太多，吃起来会把手弄得湿乎乎的，也不便于存放，所以，煮好后的瓜子要进行晾晒。

晾晒瓜子也很简单。有太阳的日子，让瓜子见见太阳，干的快些。没有太阳的日子，把瓜子铺开，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风干就可以。

瓜子不需要晾晒到完全干燥，只要晾晒到颗颗分明，并且抓在手里没有明显的潮湿感就可以了，然后装坛存储，准备迎接春节。
  
  
  
三、过年的基础标配
  
  
但凡一到年关，估计再没有哪个地方的人比家乡的人们更热爱黑瓜子了，它是家乡人过年的基础标配。

过年期间招待拜年的亲朋，即便是再贫寒的人家，哪怕没有其他点心糖果，都起码会备上一碗茶和一碟黑瓜子。

正月是亲朋好友频繁互相走访的时间，伴着或远处或近处的鞭炮声，以及厨房灶间飘出的袅袅炊烟，大人们围坐一起，喝大碗茶、嗑黑瓜子、唠家常事，小孩子们则抓几把瓜子塞进口袋，顺带抓几把其他点心，出门去和小伙伴们一边嬉闹一边分享。

各家煮晒的黑瓜子吃起来味道不尽相同，有的咸一点、有的淡一点，有的干一点、有的湿一点，有的添加了独家秘料，吃起来有独特的香味，有的则只有一把盐的原味。

只不过，无论哪家的味道，同样都是浓浓的过年味道。
  
  
  
四、一种弃囊留籽的瓜
  
  
一个奇怪的问题是：今天，我们吃的西瓜，以吃囊为主，里面的籽要么很小、很少，要么干脆无籽，完全不是市场看到的黑瓜子的样子。

既然西瓜不产籽，那么，黑瓜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？

黑瓜子来自一种特别的瓜：打籽瓜，也有其他地方叫它打瓜。这是一种籽比囊更有经济价值的西瓜品种。

打籽瓜或打瓜的名字来源于打开它的方法。无论是取瓜子还是吃瓜囊，打开这种瓜的方法不是用切，而是用打，是的，不是用刀切，而是用拳头打，或者用其它打砸类的工具去打。此话暂留，后文吃瓜时继续交代。

家乡的打籽瓜个头不大，最大的直径也不会超过半尺，外形浑圆，外皮颜色和花纹与普通西瓜相差无几。其最主要的特征是瓜籽黑色、体型大、数量多，主要集中生长在瓜皮和瓜囊之间的部位。一个瓜中大概有超过四分之一部分是瓜籽，而瓜籽也是这种瓜最主要的经济价值所在。

虽然打籽瓜以取瓜籽为主，但它的瓜囊也是可以吃的，而且味道还不错。
  
  

  
  
  
五、吃瓜的记忆
  
  
在我少儿时代的记忆里，是绝少不了吃打籽瓜的乐趣和味道的。

那时候，我们吃打籽瓜可不是像现在吃西瓜一样一片一片吃、一个一个吃。吃这种瓜，是一堆一堆吃，因为，每个瓜我们一般只吃芯部的一团瓜囊。

每到秋收的时候，打籽瓜开始采收，这时候，种瓜的乡下人家都有堆积成山的瓜等待处理。刚采收的新瓜在大批量取籽之前，自然是要先满足自家人吃个肚圆，此外，他们还会特意挑几箩筐瓜送给没有种瓜或者住在城里的亲朋好友，那时候，我就是这样吃上打籽瓜的。

吃瓜之前，先搬来一堆瓜，八个十个或者更多都不在话下，同时准备一个大盆，用来装瓜皮和瓜子。

打籽瓜个头小，外皮薄，吃的时候，一手托瓜，一手握拳，一拳打下去，瓜就完全裂开。打瓜不需要太大力气，一般七八岁的小孩就能做到。

把裂开的瓜掰成两半，就可以看到瓜囊呈现鲜艳的红色或者黄色（这与新疆、甘肃等地的打瓜普遍是白色瓜囊不同）。伸手掏出芯部的瓜囊，塞进嘴里，瞬间，会有一股特有的清甜水润感觉在周身弥漫。

吃完了瓜芯，把瓜子扒拉进盆里。贴着瓜皮部分有一层不太厚的瓜囊，因为甜度不够讨巧，不是每个人都会去吃它。愿意吃的人会用手指把它剔出来吃掉后把瓜皮扔掉，不愿意吃的人直接把它连着瓜皮一起扔掉。

吃了个肚圆之后，把盆里的瓜皮挑出来不要，把瓜籽收集起来。瓜籽用清水洗净后晒干，生着嗑或者加盐煮晒，就是平时的美味小零食。

采收下来的打籽瓜除了一小部分是被吃掉的，其余绝大部分都是专门用来取籽的。

打籽瓜取籽简单粗暴，就是对整瓜进行打砸碾压，使得黑瓜籽从瓜肉中分离出来，然后滤掉被碾成渣的皮肉，并用清水把黑瓜子洗净并收集。

随着农业产业化，多年前打籽瓜就已经不再分散种植，其种植、采收、取籽过程都进入程式化、专业化。而且打籽瓜在市场上一般只卖瓜籽不卖鲜瓜，所以，即便是在农村，也不再出现家家户户种瓜和吃瓜的情景了。而我，也再没有吃过打籽瓜了。

从此，吃打籽瓜的记忆，随童年一起，留在了时间深处。
  
  
  
六、唯到过年，方得宠溺
  
  
现如今，不仅是打籽瓜的种植和采收进入产业化程序，煮晒黑瓜子这样的工程，也已经由自家的厨房转移到了专业化的工厂。

为了省事，越来越多的人家，特别是厨房条件不方便煮制瓜子的人们，也都愿意到超市去买工厂加工的熟制成品黑瓜子，反倒是生瓜子不如从前好卖了。

事实上，农业产业化使得超市提供黑瓜子货品也早已突破了季节的限制，几乎一年四季都有卖。虽然味道一如既往，而且相比很多坚果零食，它的价格几乎可以说是很便宜，但是，凡是在非过年的平常日子，似乎没有多少人光顾，要买也是买一点点自己嗑着玩，或者解解馋，极少有像年关时那样家家户户都是十几斤、几十斤地往家里扛。

可以说，这口味道，唯到过年，方得宠溺。

至于原因，我也说不清楚，也许，这片小小的黑瓜子，对于家乡人来说，与其说是一种食物，不如说是一道过年的化身、一口过年的味道，或者一种亲朋相聚絮叨家常的最佳佐味料。
  
  
  
七、时间的孤冷
  
  
直到现在，家乡的黑瓜子，依然是家乡特有的一款味道，它没有声名远扬，它没有走出生它的那片土地，它还在自己的家乡，它还是只被家乡人热爱。

也是因此，无论我在其他任何地方的任何超市，都买不到这口味道。

多少年过去，家乡的黑瓜子，已经成了家乡过年的一道风俗、一脉传统、一种习惯。年复一年，它承载着过年的味道，连接着时间的记忆，品读着自己的孤冷。

年复一年，这款味道、记忆和孤冷，还将随时间继续、继续、继续……
     
     

  
  

玉山麦伢

很熟悉的场景:种打籽瓜的地一般是沙土地，有沙土地的地方一般离江河就近，楼主老家赣江边？还是、、、、、、我再班门弄虎一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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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山麦伢 发表于 2018-2-4 16:27
很熟悉的场景:种打籽瓜的地一般是沙土地，有沙土地的地方一般离江河就近，楼主老家赣江边？还是、、、、、 ...

小时候偷摸去赣江游水，差点没被清澈见底以至于不知深浅的江水淹死……话说那时候的江水真清啊！再话说，你发的图片不是黑瓜子，是红瓜子好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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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见这瓜有点冷

肖爱民

玉山麦伢 发表于 2018-2-4 16:27
很熟悉的场景:种打籽瓜的地一般是沙土地，有沙土地的地方一般离江河就近，楼主老家赣江边？还是、、、、、 ...

楼主老家应该是万安、泰和一带的，看她晒得那些吃食和我老家特别像。

玉山麦伢

肖爱民 发表于 2018-2-4 16:34
楼主老家应该是万安、泰和一带的，看她晒得那些吃食和我老家特别像。

嗯，同感，大概差不离了！

玉山麦伢

homelove 发表于 2018-2-4 16:32
小时候偷摸去赣江游水，差点没被清澈见底以至于不知深浅的江水淹死……话说那时候的江水真清啊！再话说， ...

老话说:恰赣江水长大的细伢子溜溜滑。怪不得楼主聪明伶俐，才华横溢。
黑瓜子瓜已经几十年没见过实物了，哪有照片。这红瓜子瓜是前两年去泰和蜀口溜达时，正好撞见，向老表讨要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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肖爱民 发表于 2018-2-4 16:34
楼主老家应该是万安、泰和一带的，看她晒得那些吃食和我老家特别像。

整个吉安地区的吃食好像都差不多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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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山麦伢 发表于 2018-2-4 16:42
老话说:恰赣江水长大的细伢子溜溜滑。怪不得楼主聪明伶俐，才华横溢。
黑瓜子瓜已经几十年没见过实物了， ...

考证一下，打籽瓜到底去哪儿了！好怀念当年把瓜芯抠出来吃掉、其他部分除了瓜籽全都扔掉的任性时光

玉山麦伢

homelove 发表于 2018-2-4 17:29
考证一下，打籽瓜到底去哪儿了！好怀念当年把瓜芯抠出来吃掉、其他部分除了瓜籽全都扔掉的任性时光

以后得闲去老家自个菜园种点！
其实这瓜皮用手撕掰成小块，再放辣椒、生姜、蒜末与豆豉干煸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家乡美味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