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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祖：祖祠 对联
文&图：三草人
老家村子，半千户人家，共宗一族。李氏祖祠坐落村子中央，时时热闹，年底尤甚。
因为嗣孙家户滋繁殷实，所以，婚丧嫁娶，共用李氏祖祠时，常出现同日子的情况。每每此时，便要相互商讨，彼此提谅，或另选日子，或别旁房族祠堂取用。
然而，年底宗族的祖祠对联书写，是顶要紧的大事，一旦选定了吉日，一般不予轻易更改。
① 天蒙蒙亮，窗外淅淅沥沥，小雨落檐，滴答可闻。
“根南，根南，吃好早饭，赶紧去祠堂写对联啊……”一听，准是族叔一个，他一直这般热情，愿意为族里的一些“公事”，忙前忙后地张罗着。
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看着时间表，才将将早上七点哦。
“怎么这么早啊，孩子们还在睡呢，我们也刚起床……”母亲与族叔这般交流着。
“没办法啦，今年又轮到我们房族里写大祠堂对联，大家都要辛苦一下，争取今天完成。明天还要写自己房族对联哩！”
此时，我已经穿上了衣服……
简单洗漱后，扒拉几口母亲准备好的温热早操——家乡的米线，便操着几根毛笔，朝大祠堂方向走去。
“根南，来这里先烤火，他们刚来过祠堂，把墨汁红纸都放好了，又返回各家吃早饭了……”族人辈分欠我一世的他，向我招呼着。照年龄论，我应尊他为兄长。也记得他曾跟我玩笑说，我两互为尊敬就好了，族里辈分与年龄年纪，都应该有一份尊重的心去面对，而不是用来摆谱的——我当然欣然认其所是了，说得合情，言之在理了。
我谢谢了他的好意，还是独自往祠堂里走去。
② 自然，我自己对祖祠，虽不算十分考究之了解，但也还是熟悉。尽管如此，每每念祖家乡，总要以祖祠座座在心中，而感到无比自豪。
因为嗣孙传承之久，因此，自本氏初祖而传承下来，各各支脉，繁衍各有不同，以至于彼此辈分交错了。以我十八世之辈分，于在谱耕读嗣孙中，属于辈分较高的了。为各嗣孙支脉的族祀方便，因此，初祖之下的儿辈，便各各分立房族，并配以祠堂祀享。于是，本氏村落之中，规格几近的祠堂，总有近十座。
自然，我们各房各族要有本座祖祠要祭，还需共祭初祖。因此，村子中央的大祠堂，便是我们嗣孙每人都应该尽孝祭祀的地方。
祠堂大门的前廊上，顶立三丈见高的独根柏木柱子，左右依次有四根。四根柱子，外一对，自上而下，十分醒目地贴着红纸对联：“泮宜邑邑宜众长幼有序序人伦感恩爱序天理感生存，中成枢枢成运循环得理理时节施事情理邦国施政令。”
内一对，也是长幅对联，主要起赋村落方位风水之佳，兼寓人文省事之赞颂：“前狮峰后鹅岭四面环供乎屏山灵钟百代，左淇澳右菩泉万派朝宗扵泮水秀毓一门。”
至于大门侧列各对壁柱，就更有对子配在，尽乎诗书礼教之敦义，皆在易经庸德之劝勉。
而大门两扇对开，各一面红纸，其上书曰“起敬”、“存诚”，纸透着素雅、内谨、安恭之态。
大门上檐，悬挂着“李氏祖祠”——这样的匾额，右起而左的四个阳刻大字，白底黑漆，显得庄雅雍穆。
③ 祠堂建造，年代应该久远则几代人了吧。踏过大门门槛，映入眼帘的是，柏木的脊梁，榫卯的结构，还有花饰的雕刻，天井的设置……无一不是历史的沉淀，无一不是文化的彰显。由而里，贯穿三个连堂，分别是下堂、中堂与上堂。也可后分别认作：前堂，正堂，后堂。
前堂从大门始，至天井上沿止。天井四方，斗拱垂瓦，飞檐四对，纵使阴雨，也采光之好。通透明净的天空，与四方回沿的天井池，相映朗照，令人肃然怀静。整个前堂，正中央屋顶，内缩方正的雕木顶罩，腾高了空间，保证了足够的容纳。而顶罩方正四至，各各立着两人抱围的柏木，一共四根三丈见高的支撑，榫卯横竖穿插，十分稳固，也耐得观赏！
堂柱四根，左右对称分列，正好垂挂着两幅栋堂对联：“享祀惟虔一之日雍雍肃肃，期望甚远万斯年振振绳绳。”“重典既成五更天朗春风至，新禧同庆万壑云收泰运隆。”于此看出，前堂下栋，由人引客，既有因前门风运之好而更继“泰运”之恭祝，也不薄“享祀”与“期望”之“雍肃”、之“甚远”……
前堂的天井上沿，再拾级而上，便到了中堂，也就是正堂。
④ 正堂栋柱也有对称分列的两对，相比前堂而言，更粗一些，也一样上顶榫卯悬梁架构，下矗在坚实的青石石础上。两对正堂的栋柱，有两幅对联，自上而下、右仄左平为：“振起衣冠皆XX景孙子，敷陈俎豆垂千百世规模。”“派衍西平千百世泽流长源远，祥发南泮XX代苗裔幹大枝繁。”
两联字数不多，字里行间，满溢着祭祀之隆、传嗣之广、族源之尊旺的虔诚之怀。经此两联，族源支系，传嫡承代的情况，便也有证可观了！而“XX”阙如，意在对联随着时代发展，因着嗣孙繁衍，而可更替，而可补足变化，体现对联的一种意蕴包容。
正堂便是祭祖的主要地方，年三十，大年初一等重要日子，祖翁考妣的各各灵牌，便要四方排开，里外有好几层呢。正堂结构，大概与前堂接近。所缺的是天井，但增有的便是醒目在悬的“耕读公”——这块匾额，字体、规格等，与大门檐下的“李氏祖祠”是一样的。
听老者斯文们说，光这样的匾额，便不可小觑，切不可以为只是一块木料。它们都是嗣孙某一代的集体共资捐造而成，其分量、其意义自然非同一般。往往随着嗣孙繁衍发达，隔了一世或几代，便要将这样的匾额，进行“族赠敬奉”，选得吉日，高悬在上……
高悬的匾额之下，自然就是上席明堂之设了。虽然，如今看去，也只是偌大的一块竖立之木板。但是，这块木板，却是一牌灵位所在。逢年大祭时，这里要悬挂初祖考妣之尊相，有绢帛画像，有瓷像，有各年代嗣恭绘的纸质画像，都或桌供起来，或垂挂起来，以供嗣孙瞻仰拜祭。近着画像而前，还要摆放设置香烛台，麒麟香薰炉啦，金狮子香炉啦，祭祖神灯啦……都要陈列在此。
明堂正廊柱，自上而下、左右分列着对联：“读兵书惧凶读刑书惧残读道德书凶残不惧，耕尧田忧水耕汤田忧旱耕方寸田水旱无忧。”联首二字，取义“耕读”，属常见的“藏头”诗笔之法，令我所赏的是，各条十八字，紧扣“耕读”之义展开，对仗有实意，虚词反说，增益韵味。
与上席明堂仅前后跨步之隔，便是后堂，也是“耕读公”尊祖的上堂。与前堂一般结构的上堂，天井中，立有一砖石结构的拱门桥，大约有雍穆天水、四方静安的意味。天井中，池藻繁茂，水生丰富，偶能见得池鱼几尾，虾米几许，畅然浮游其中。上堂醒目者，当也几对廊柱、堂柱，一样的柏木榫卯，一样的通体三丈见高，略有维度之见小。有堂柱联曰“锡类萌乎始机特从正朔修时祀，真诚发扵旦气共喜虔恭肃典仪。”
……
⑤ 我自知软笔书法，难以奉为雅观。但是，秉持族人辈分，也要尽得伦理义务，便也不揣笔墨之粗陋，执笔流墨开来。族人聚合之时，大家各各分工，裁纸剪纸，折对成幅。或牵着联头，或平端联尾……
有时，遇到生僻字、古奥字，大家都来问我，让我定夺。比如“謦欬”啦、“敷陈”啦、“奠斝”啦……每当此时，我则不仅句读启发之，还要语音语义讲解之，然后，执笔者坦然流墨，而旁观着释然眉开了！
祖祠一座，乃族人文化的根脉所在。如形可观，如审在怀，虔诚以之，便令我心安，于族人相荣，感奋不已。
平时，离开老家的日子多。这样也好，终有回家所归的真切感怀，于祖祠所尊的伦理不敢忘，于族人所尽的义务不敢却。如此，念祖不成为所累，反而能励在励，“无忝显祖”！
毕竟，“无念尔祖，聿修厥德！”
-关于作者-
三草人，永新龙源口镇人，现在在上海市崇明区，任职教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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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2-12 22:30: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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